正文之前,最好从第一篇开始看,以保证内容的连贯性。创作不易,点个赞吧!
李秉正几乎是紧跟着那个警察出了小区,他又走进了常去的那家餐厅。这比他平时吃晚饭的时间要早,他只是不想待在家里,在结束了和刘凛玉简短的聊天后,他就出了门。
他尽力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但无论他怎么努力,总有一束他管控不住的思绪偷偷溜进这个领域的思考:谁把自己的动机告诉警方的?又是为什么?他在脑海中筛选出了两拨人,知道自己和刘凛玉的关系的以及知道刘凛玉弟弟的事的。前一类人不少,后一类人不多,而将两拨人的交集分离出来之后,却只有一个人:欧阳涛。
(资料图)
服务员端上李秉正点的菜,轻微的响动让他惊醒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欧阳涛?他凭什么举报自己的动机?他可是你附近这一片唯一的朋友。李秉正暗骂了自己一句,开始吃饭,想把那些思绪从脑中甩出去。
但这次,李秉正对自己思绪的压制是失败的。像是有几个混乱的音符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奏鸣,将和谐的音律震得粉碎。然后,几个他以前从未想过的可能闪现出来:欧阳涛是自己的朋友,但自己真的是他的朋友吗?他去了新的学校,新的同学与他的关系肯定运超自己这个一个月未必见得到几次的老同学,自己除了成绩好点没有任何优点,而比自己成绩好的多了去了,自己凭什么相信有坚不可摧的友谊?
李秉正终于又找回了思想的缰绳,他拿那句对自己说了无数次的话告诫自己:“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一如既往,这没什么效果。刚才的想法已经留在了李秉正心中,几乎不可磨灭。
从回到家到做完作业到上床睡觉,李秉正一直心神不宁,他从没有紧张这么长时间,甚至这次还不是在自我否定,而是在否定另一个人。他想找出不是欧阳涛的可能,当然找到了很多,但最初的猜想就像荒野上的一块巨石,哪怕周围被种满了花草,它也还在那里。
仅仅是为了不再被无谓的怀疑与否定折磨,李秉正早早上了床。他此时已经不管什么噩梦不噩梦的了,至少入睡能摆脱现实的噩梦。他错了。
梦里仍是欧阳涛的事,但那是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他在欧阳涛家里,然后他听到了隔壁房间的声音。李秉正对这件事记得很清楚,因为这声音让他不得不重做英语口语作业,但那声音的具体内容,他早已忘记。但在梦里,他的潜意识记得。
周围的一切都在梦中静止了,只有欧阳涛父母谈话的声音,他们口中的事情李秉正记得,欧阳涛家曾开倒闭过一家厂,现在这家是新开的。而在这次谈话中,他多次捕捉到了一个名字:姜宏卫,打压欧家工厂的罪魁祸首。他此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欧阳涛比自己更早地知道这个名字,也更早地与他结下了梁子。但是,这是什么意思?李秉正像是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这对他更像是另一种思考。难道自己在找他的......动机?可这也不至于动手......就像自己一样。
当李秉正走出门时,仍是夜晚。他从岗哨旁走出小区,没有理会保安的询问,径直走向学校的方向。在等了几个红灯,拐了几个弯之后,他来到了学校门口,但并没有停留,而是立刻走向另一个方向,商场的方向。
他没有取直线路径,而是先绕到了贴着封条的小门旁,再沿着向商场的路走去。大概走了一半,他停了下来,蹲下,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将它放进了同样从地上捡起的一个塑料密封袋里,然后他转身往回走。到了学校的小门边,刚才被他躲过视线的看守的警察仍守在那里。李秉正没有过去,只是小心地把手中的塑料袋放在了离门不远的拐角处,然后悄无声息地向家走去。
进小区时,他同样没有理会保安的询问,自己拿钥匙上挂的卡开了门,然后很自然地上楼回家,摘手套,换睡衣。在上床时,他似乎是忘记了右腿上的旧伤,支撑时右腿吃疼,头一下撞在了床的上铺床板上。
李秉正条件反射地捂住头,然后像是刚刚醒来一般看着周围。现在是几点?他拿过床头的手机,时间为凌晨两点。我刚才......干了什么?李秉正又摸了摸头上隐隐作痛的地方,确认自己不是在梦里。没有失忆,他清楚地记得刚才做了些什么,他怎么出的门,怎么走去学校,怎么从路边拿了一双手套,怎么拿的玻璃碎片,等等,他全记得。除了一件事:理由。他为什么做这些?自己怎么知道那儿有双手套,那儿有块碎片的?而那碎片又是什么?李秉正都不知道。他真不希望这是真的,尽管这段记忆是如此地......可触摸。
他努力地想验证这段记忆究竟是否真实,但脑海中的一切的确都清晰可辨。手套,对,手套。他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就冲到了客厅,那双刚刚被他脱下的手套静静地躺在沙发的靠背上。李秉正几乎是颤抖着拿起了那双手套,与刚才自己手上戴的别天二致。然后他像触电一般将它扔了出去,双手捂住了头,刚刚撞到的地方还在痛,但他仍然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梦境。
片刻后,他关上了客厅的灯,回到卧室,关上门,熄了灯,重新躺回了床上。李秉正感觉自己在自我欺骗,难道这真的是梦?在梦中睡去难道真的能在现实中醒来?他努力用黑暗平复自己杂乱的心绪,先睡吧,无论如何,他不用也没法现在解决这个问题。
当李秉正醒来时,他并没有再经历梦境,但几小时前发生的一切却仍然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里。他从床头拿过校服,慢慢换上,连下床、出卧室的速度都慢了很多。他的心情很急切,但又很排斥,他多么希望那一切都是个梦,但仍放在沙发上的手套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冰冷的现实。
难道自己梦游?可梦游怎么会那么清楚?而且,梦中的景物可能没有逻辑,但真实存在的东西就是存在。为什么路边会有一副崭新的手套,还有密封塑料袋,那块玻璃碎片又是什么?李秉正基本的理性告诉他这不可能是梦,但他又不明白这一切到底为什么发生。
难道......自己被人控制了?这比做梦还不可信,李秉正几乎刚想到就否定了这个猜想。思索片刻后,他决定先解决现在最紧要的问题,于是他把手套拿到厨房,像上次一样在手套上割了几道口子,还特地换了几个地方。虽然这次上面没有沾血,也没留下什么痕迹,理论上不需要扔掉,但他觉得这样还是稳妥一些。他拿起手机耳机充电线,带上书包,当然也带上了那个手套,也打开游戏边下楼吃早餐。
在走向垃圾桶扔下手套前,他忽然发现多了一个垃圾桶,而三个桶中都还留有垃圾。这很正常,但现在李秉正的神经已经紧绷了很久,他隐约想起刚看了一眼的公告上似乎有提及这件事,于是他走回公告栏前,找到了有关公告。上面内容很简单,只是每栋楼增设一个垃圾桶,且只有在一个桶内垃圾超过一半时才清理。
李秉正又回到垃圾桶旁,他看向摆在离路最远的那个桶,里面有一个纸箱,除此以外没别的东西。但这唤醒了李秉正几天前的记忆,上次他扔下手套时,也看到了这个纸箱,上面的广告语都一样,但现在,手套不见了。
这个猜想让李秉正觉得荒谬:怎么,只凭一张公告,一眼模糊的记忆就觉得自己被盯上了?这不就是做贼心虚吗?现在可能性最大的不是那双手套已经被清走了,只是有人正好又扔了个纸箱吗?李秉正告诫自己不要乱想,挑了个垃圾较多的桶扔下了手套,然后向小区门口去。但一直到他在早餐店中坐下,脑中的回忆都没有停止,几天前瞟到的那个纸箱上的文字和它摆放的方式都越发清晰。并渐渐与刚才看到的纸箱重叠在一起,除了那双曾沾上血的手套......
李秉正轻轻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清除杂念的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座将倾的危楼,而自己还在不断砍着摇摇欲坠的承重柱。他快崩溃了,但他却没有任何解决办法,只能像之前一样,假装这一切从未发生过。至少当他全心全意地投入某件事时,无论是手中的游戏,还没上的早餐,或是接下来一天的学习,无论做什么,那种在心中扩散的不安和恐慌都能少一些。
离开早餐店时,他又碰到了欧阳涛,但昨天留在心里的想法和纷乱的思绪,让李秉正只是和他闲谈了几句,便匆匆走向学校。他又想起了上一次长谈,不是得知姜宏卫死讯那天,而是前天,在两人一起吃完饭后,他们又在李秉正住的小区里散了会儿步。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李秉正回头看了一眼,他没能从来往的食客中找到自己的朋友。他戴上耳机,向学校走去。
到学校时,离上课时间还差得远,但教室里已经有很多人了,李秉正坐到座位上,然后,他被人拍了一下。“韩枫白你今天这么早?”李秉正回头看向韩枫白,他尽量压低了声音,以免干扰到其他同学。韩枫白的表情有些怪异:“早点来嘛,昨晚没睡好。在宿舍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发现我......”李秉正感觉在自己脑中有一根神经跳动了一下,他接话道:“梦游?”“对对对,你怎么知道我要问?”“猜的嘛......没有,你放心。遇到什么事了?”李秉正试探着问道。“呃......没什么就是......就是昨晚我妈说我起来喝了次水,但我不记得,可能是睡忘了吧。”
没等李秉正回话,韩枫白就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不知是不是错觉,李秉正仿佛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了一丝慌乱。他暗暗思量着,很明显,韩枫白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跑来紧张兮兮地问他梦游的事,另一种可能性在脑海中浮现。他没有像之前一样立刻否定这个想法,因为他意识到,如果韩枫白真的有与自己一样的经历,那自己主动提出梦游,似乎也是一种暴露。
像是脑海中的某个开关被什么东西拨了一下,李秉正放下了这种堪称痛苦的思考。你又在怀疑别人,即使他真的晚上出去干了什么事,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又和那桩凶案有什么关系?你是凶手,却还在好像正义地在寻找嫌疑人,即使没有任何证据,你也想给别人,甚至是你为数不多的朋友安上罪名。为了什么?推卸那不可能卸下的责任?有意义吗?这甚至不能让你自己更好受,即使到了需要推脱的时候,这些话又能争取多少时间?你又想用这点时间干什么?
李秉正暗暗掐了自己一下,好终止这无尽的逼问,身旁的同学凌日来,指向记在草稿纸上的一道题。几乎不用努力,他让自己的脸带上了微笑,拿出铅笔,开始边讲边勾画。这看起来和平时的他没什么不一样,但李秉正自己知道,他回不到曾经的日常了。现在,他失去了所有可以信任的人,包括他自己。